新 雪 初 霽

一夜鵝毛飛舞，大地銀妝。

極目遠望，雪后的山巒，靜默如畫，與天連接處，皚皚如霧。一場大雪，覆蓋的似乎不只是萬物，還有無形的喧囂和紛擾。百姓人家、尋常巷道，回歸了最原始的純凈和安祥。冬日的殘枝枯柳，也被這新年的第一場雪，妝成了樹樹梨花，臨風搖曳，圣潔多姿。

難道，這絕美的綻放，是為了訣別一冬的冷寂，投入春的萌發嗎？

雪地上，漸漸有了孩子們歡快的嘻鬧。雪球飛舞，雪人簇簇，凜冽的戶外，出現了少有的繁榮盛景。一年一度，無垠雪地里的追逐歡笑，總是孩子們童年記憶的盛典。

江南的雪，罕有而短暫。于是，記憶中的雪景，也總是呈現與現實不符的動漫錯版，一遍一遍地，固執地，循環播放：晶瑩盛放的六瓣花，在湛藍的背景下，伴著輕靈如水的音樂，凌空舞蹈，飄然而下。

紛繁蕪雜的現實世界，是否也可以，如此靜美？

雪落了，天晴了，新雪初霽，久違的陽光穿越云層，普照大地。行人、車輛紛紛出門，開始又一天的忙忙碌碌。

這雪，除了帶來一些寒冷和出行的不便，似乎與下一場雨并沒有什么分別。自然景觀的點滴變換，與規矩嚴整的秩序相比，也實在算不得什么。

生活，如不變的鐘擺，無論風霜雨雪，總要一成不變地繼續。數著分鐘簽到刷卡的制約下，還有誰，可以無視種種規范，依然悠閑地踏雪尋梅？

陽光的消融和小城匆忙的腳步，讓雪的覆蓋，漸漸不復完整，現出了斑駁的痕跡，如飽經風霜的婦人的臉，參差的顏色，是無論怎樣挽救，都不能均勻的底子，寫著生活的滄桑和歲月的無情。

未融盡的雪，零星散落著，不成氣候的蕭瑟，如開敗的花，葉落的樹。花繁葉茂時，艷麗蒼翠，諸般皆好，又有誰，憐惜花殘葉落時的憔悴枯槁？雪后的大地，銀妝素裹，詩意空靈，雅潔無塵，又有誰，留意行來踏往后的污痕和千瘡百孔的面容？那千瘡百孔的臉啊，如備受踐踏千瘡百孔的心，滄桑的臉頰上，那渾濁縱橫的淚，訴說著屈辱、悲愴的情緒。

于是，我深深感激這新雪初霽后的陽光，讓這大自然惠賜的美景，“質本潔來還潔去”，干干凈凈地，始于天，而終于地！

極致的美，倘若不能長存于世，何如長存于心？倘若必定會不堪而盡，衰殘而亡，何如讓它在最豐美的時候，頃刻盛放，極速消亡？如紅顏瀕危的凄美笑容，震撼于心的，除了嘆惋，便是生生世世不能釋懷的美好！

就讓我們以悲憫和感激的心，對待大自然無言的呈現吧！美的景致，哪怕只是短暫的降臨，也會留下記憶的永恒。如曇花一現的美，鐵樹開花的千年守望，勝過多少不敗的凡花！

（石臺鹽業公司 祖菊芳）